第七章 卧龙峰-《青鸿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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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壁尘沙漫天,众人只能看到卧龙峰高耸的轮廓和卧龙庄内斑驳的围墙,依稀可见鞭子似的多节竹从墙垣间垂下,宛若一双双枯槁人手,向着凡尘伸出地狱的邀请。
夕阳如血,无时无刻不在昭告着生命的消逝,一炷香的时间随着薛舒玄踱来踱去的脚步声陨落于风中,而琴音不绝,依旧是高山流水,柔美如常。
朱友贞将金盔取下,露出了一张涉世不深的俊雅面容,他不解道:“薛将军写下生辰八字,难道是等待着神相以兽皮回书?”
“正是如此!”薛舒玄性格急躁,如何等得,他拂袖径走,怒道:“装神弄鬼,老夫定要会他一会!”
一语未毕,薛舒玄双手已是扶住铁索,欲攀爬至卧龙峰顶,铁索触手冰寒,直欲穿透皮肉,与指骨相连,他回道:“王爷小憩片刻,老夫定要面见冯道,看看他生得怎副尊容?是人是仙,是佛是道,老夫一睹便知!”
“这……”朱友贞欲言又止,他次带兵毫无经验可言,若无人从旁指点纵使雄兵百万亦为一滩散沙,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之处,哪里舍得让薛舒玄以身犯险,于是颤声道:“薛……薛将军,何必如此呢?”
“老夫若是一去不回,王爷只管以乱箭焚之,莫管薛某死活,若是冯道无能,薛某侥幸逃得此劫,还望均王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,为老夫加官进爵,这行军打仗就是一场赌博,老夫绝不相信世间会有此等能人!”
薛舒玄几个纵跃,已至半空,随即挥臂高呼道:“弓弩手准备!”
五字出口势若惊涛拍岸,八路神策军如梦初醒,纷纷提箭搭弦,箭簇上裹有粗布,并浸染了松脂鱼油,前军火束熊燃,已是蓄势待。
四面八方的烈火照亮了晦暗的苍幕,薛舒玄双目炯然,看准了卧龙庄的方向,转眼已入墙垣之内。
围墙极是高耸,恍若林立着的僵冷尸骸,挡住了群峰炙热的焰芒,薛舒玄点地无声,重甲反射出的诡异流光逐渐向着远处蔓延开去。
他四下里张望,依稀可见脚下石砌遮满了碧油油的浮萍,双脚仿佛踏在冰面之上,立足难稳,而身周雾气缭绕,杂木丛生,仅见十步之距,全然不似人间应有的气象,只听得琴音袅袅,依旧悠悠不已。
薛舒玄心下暗道:“真是奇哉怪也,此地乌烟瘴气,寒可入骨,哪似世外高人的隐居之所?卧龙庄遍地浮萍,杳无人烟,显然是疏于打理、荒废经年的一处深山死宅,难不成冯道有何用意?老匹夫装神弄鬼,究竟耍得何种手段?”
他一路上循音而走,步履行得极是缓慢,两侧竹林沐于重霭,清泉环绕其间,给人以说不出的幽远静谧,而此时却在诡谲星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鬼厉。
“前方总会有出口!”薛舒玄心中盘算着,果不出所料,在迷雾的尽头,密集如织的多节竹裂开了一道缺口,阴风拂过,吹散了障目之气,赫然现出了一座巨大的古宅。
古宅肃然独立,其上残缺的琉璃瓦经年累月,变得黯淡无光,已然成了竹叶的墓场,积水如渊,其下却环绕着骨白薄纱,而当中匾额高悬,“卧龙”二字红得扎眼,与九重天凝重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,似乎一面是生,一面是死,令人捉摸不透。
“来者可是神策军统军薛舒玄?”一个苍老的声音由帷幔中飘洒出来,仿佛每个字都在琴曲的韵律之中,“远来皆是客,恕冯某有疾在身,不能相迎!”
声音虽不洪亮,但压迫之感戳心刮肺,令人窒闷难当,薛舒玄不由得浑身一震,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齐绞痛起来,仿佛一**无形巨浪从卧龙庄内滚滚而出,随着冯道悠扬的琴音将自己湮没了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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